回溯记忆并非是件易事。
假设你拿着一个盒子,很沉,很大,封口紧闭,只需轻轻摇晃便能听见里面哐当的响声,旁人好奇,想探求这响声来自内里何物,肯定会轻描淡写的说“打开看看”,语气轻松,从心底认为这是举手之劳,完全不会是一件让你觉得麻烦的事。
而当你打开大盒子,里面赫然又露出一个次大的盒子时,他会觉得扫兴,说不定就兴趣缺缺,也许还会勃然大怒,觉得你在玩弄他,但也许也会有觉得好玩,让你继续向里面打开的。
于是你又打开第二个盒子,赫然露出再次一级大小的,这种结果,不管哪种人,脾气再好的人,也必定会觉得厌烦了吧。
虽然不怎么恰当,但我想说的只是,回溯记忆并非是件易事。
它不等于回溯时间。
俄罗斯套娃并不会出现打开小娃,肚子里却出现大娃的情况,这并不科学,也很难做到,而记忆却并非像盒子与套娃这般循规滔距,它交错混乱,真实掺杂虚假,暧昧而虚伪,是伪伪造之物,上一秒也许是这个盒子装着硬币哐当作响,下一秒隔着几百层的那个盒子又会发出同样的声音。
但你知道你只装了一个硬币进去。
就像薛定谔的猫,到最后,也许你的“知道”也会变得虚假,一切都变成妄想,在妄想中寻求真相,最后将妄想变成欺骗。
到底哪个是对的,哪个是错的呢?……这么一想,记忆这种东西实在很不靠谱。
但它确实是人存在于此的证明。
所以我并非讨厌记忆。
只是相当不喜欢自己一边如那好奇的旁人般跃跃欲试想一窥盒子里的真相,一边又如需要一层层打开盒子的人那样因知晓真相的复杂麻烦而恐于探询。
我极端讨厌矛盾,又总是如此矛盾。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目前的状况正推搡着让我倒向前者,也让我不至于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思考上花费更多的时间。
我开始努力回忆让我陷入目前处境的原因。
回忆往前二十分钟,我正站在十字路口等着什么人。
虽然总是质疑记忆的实用与否,但对这段记忆的真实性,我还是很有信心。
我久未有过等待的体验,不说人,连物品都非常久违。
没有网上购物的习惯,也并没有体验过外卖之类的服务,便利店超市实体店之类现买现卖的交易模式,现如今听起来已经很土气,我也并非如热爱逛街的女生那般对此形式更有好感,但,怎么说呢,只是已经习惯了。
至于人,说来有些悲伤,至今也并没有需要我特意在意,说得上值得“等待”的人出现在我眼前。
换句话说,我没什么朋友。
没有被约过,没有值得津津乐道的被女生嘟起嘴再三强调“等我哦”的经验,接接触过的男性也完全没有会送出需要我回答“我会等你哦”的邀请的类型。
普通的排队等候的情况是非常多,但情况又大不相同,而且“等候”并不能与“等待”相提并论。
为什么自己会是“等待绝缘体?”,二十分钟前的我应该思考过这个问题,最终因为这个问题的过分无聊而被自己嘲笑最终放弃了得出结论的想法。
太无聊了。
等待真是一件十分无聊的事。
因无聊而无趣,因无趣而浪费时间,因浪费时间而无聊。
明明如此无趣,又具有颇高的被爽约放鸽子的风险,被折磨和玩弄的可能性之高和程度之深,完全可以纳入受虐狂最爱的一百种行为排行榜,说不定还能高居榜首。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路口寻觅着等待的人,喉头被头顶的太阳蒸得发干。
约定时间是二点四十没错,掏出手机确定那人发来的信息,又将手机时间与对面大屏幕右下角的国际时间校对一番,几秒十几秒的不同,没人会在乎的差距,完全没有问题。
既然不是自己出了差错,那就只能高高挂起了。
在那之后十分钟,迟到了三十分钟的乌美子才终于站到我的眼前。
一把遮阳伞变成仅仅只是握在手中的装饰,背包带子也滑下肩头,立定之前气喘吁吁的模样,顺便一提,她是以小跑的姿势出现在我视线中的。
看来是真的很努力的赶过来了,虽然这样的努力已经没什么意义。
“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
她不停整理略显凌乱的外表,将背包重新背好,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知为何,让我突然想到她是一个女孩子。
这听起来有些失礼,我的意思是,我终于有自己此时是在被女生邀请的实感。
说来奇怪,我和乌美子并非熟识。
说熟识都显得有些冒犯,在昨天之前,我和她其实一点交集也无。
如果“同为一班的同学”也算交集的话。那便是我戏言了。
然而就算同为一班同学,我也不记得自己和她说过什么话,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流。
也许是我记忆太糟糕虚假。如果是这样,我便无法拒绝她突然的邀请,即使这个“邀请”是“想去零君家里做客”这种奇怪的,略显颠倒的话。
乌美子想去的“家”就在我们约好见面的街口不远处,明明四周交通发达,位置却偏得刁钻,如果没有我引路,乌美子大概会迷失在糖果屋前的花园迷宫里。
……已经不知道这番想法是对自己的住所褒或贬了,总之,乌美子道歉后便与我聊起天来。
“其实心中最合适的见面时间是3点30呢,我居然提前了10分钟!一定是因为太想见零的缘故。”
她这么说着,小声笑了起来。
“嚯。”
此处应是开玩笑的气氛,我如此回应后也露出微笑。
头顶的伞微微颤抖着,伞柄在乌美子手中。我犹豫着该不该接过来。
男女一起打遮阳伞不奇怪,由女方撑伞有些奇妙,可在外人看来最奇妙的,也许是就算由乌美子这样远远称不上高大的女生来打,身为男性的我也能完全被罩在伞下,没有任何身高冲突这一点。
拜此所赐,在外人来看我们或许更像朋友之类,倒是非常接近真相,也避免了接受到某种异样眼光。
“啊对了。”乌美子将伞柄夹在手臂与身侧中,伸手去背包里摸索什么,看起来略显辛苦,却又拒绝了我接过伞的意愿,我只能讪讪。
看上去挺好说话的样子,却意外非常固执。
乌美子终于摸出了自己想摸出的东西拿到我的面前,看样子是送给我的。
“...泡芙?”
用透明塑料与纸条礼品一般包装起来的食物,蓬松而多汁的样子,粗略看去大概有十几个的量。
这应该是在女生间比较流行的礼物食品,我没怎么尝试过,尽管这么想着,还是顺着乌美子的意思吃下了几个。
入口即化的口感,突然爆炸开去的感觉,果然是奶油的盛宴。
“乌美子不吃吗?”
“减肥中!”
“呜”
确实热量很高的样子,但在我看来,以乌美子的身材,应该无需太担心体重的问题才对。不过倒是听说女生减肥就和喝水一般,是家常便饭之事,只有何时喝,而没有喝不喝的道理。我也算深刻了解到这一点。
租的小屋在六楼,没有电梯,我倒是已经习惯,日常的上下权当做锻炼身体,乌美子却爬得大汗淋漓,看来极少做这样的运动。
“到了。”
我走到漆着304序号的门外,插入随身携带的钥匙,金属与金属摩擦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父母亲在家,我如此提醒过后,乌美子也只是露出略显羞涩的表情,但丝毫没有介意的意思。
该说现在的女孩非常行动派吗,不过父母都有午睡的习惯,现在应该正在睡醒途中,乌美子见不见得到也很难说。
话说回来,最重要的事,难道不应该是“她来我家所谓何事”?
我居然忘了。
不过进屋后就能知道了吧,我如此想着,推开屋门,看见了和预想不同的,正欲打开房门的母亲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父亲。
他们今天醒得这么早,我惊讶了一下。
回忆至此,虽然发生了一些和以往不同的,对我来说可以算得上新奇的事情,能写进日记感叹一下,但终究只是平常事物的点点滴滴,不值得我绞尽脑汁的回想。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辛苦的回溯自己很不靠谱的回忆呢?
大概是因为此时,回忆开始前的场景与回忆结束后的现在,一切都显得得太过诡异。
我看见父亲——名为“父亲”的尸体,回忆开始时还仅仅只是被刀子砍到在地,现在已经尸首分离的模样。父亲的眼睛还睁着,电视播放的新闻字串闪过,也不知失去意识前,他阅读到了哪一个字。
母亲的情况则更为悲惨,也许是更接近杀人魔的缘故,头被利器利索的切成了两半,模糊的血肉从里面汩汩的冒出来,如同奶油被挤压外溢,让我不禁想到方才下肚的泡芙,胃里一阵翻滚。
这简直是一个黑色的笑话,巧合到我开始怀疑她是故意为之,泡芙的主人,杀人魔——乌美子,此时并没有看我,只是一个劲的挥舞着手里那标准尺寸的长锯齿刀,一刀一刀的扎向已经一团烂泥的血肉。
那是用来切蛋糕的小刀,发挥再大的想象力,也无法理解怎样用它来将人的头颅与脖子分离,身体与身体断裂。
到底是为什么?事情何以至此?
我意识到目前回溯的这一点记忆,还完全不足以解释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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